当高校成立外文学院已不成为新闻的时候,复旦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本周一终于诞生了。复旦杰出教授陆谷孙出任外文学院首任院长,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,成立外文学院是为了适应21世纪外语教学的需求,尽量为学生提供个性化的服务。 复旦组建外文学院在国内高校中是比较晚的,对此陆谷孙只是淡淡地表示,这可能是因为复旦外文系一直比较传统,或者说是“路子不够野”。他说自己就是这样的人,经常怀念过去而惰于创新,在回忆中享受“夕阳余辉下的醇美”的同时也激起几许伤感,“秋风行戒悲落叶”。
“江湖英语”包围“庙堂英语”
眼下各类外语培训机构已纷纷开到高校门口,陆谷孙称其为“江湖英语”包围“庙堂英语”。学生上大学英语课时疲疲塌塌,但到新东方上课时却生龙活虎。陆谷孙认为,这跟现行英语教育模式太强调标准化、划一化、批量生产有关。纵观历史,中世纪是知识的屠宰场;从文艺复兴到工业化时代,是知识大踏步发展的时期,但也是知识标准化、批量化、工业化生产的时期。大学英语上课没人听,主要原因是教学必须执行全国的统一大纲,应付统一的四六级考试,没有充分考虑到各地参差不齐的英语教学水平,这使复旦的大学英语教学不能穿上气垫鞋飞奔。
21世纪是个性化的时代,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需要,希望能够DIY各取所需,复旦成立外文学院对满足学生多样化需求有好处。陆谷孙说,外文学院把原来的外文系和大学英语部100多位教师并在一起后,计划先联合华东地区的四五所高校搞一个英语联合测试,这个测试不会比全国的标准低,大纲和测试体系要搞得比较个人化,与全国批量生产不一样。这个工作需要大学英语部与外文系搞语言学研究的教师共同合作,把复旦的外语教学做大做强。
现在大学生进校后,他们很快就通过了英语四六级考试,于是许多人跑到外语培训机构上课。陆谷孙说,外文学院成立后拥有了更大的自主权,可以想办法开出更多的英语选修课,更多兼顾个人的兴趣。复旦的外语翻译在社会上有很好的口碑,这种品牌和优势过去没有发挥好。将来外文学院成立翻译系的话,可以搞文学翻译,一方面可以繁荣文学,另一方面现任翻译学会正副会长都在复旦;也可以搞翻译理论、翻译史;另外从口译的角度讲,普通口译、同声传译的人才复旦都有。
要有一种对永恒的敬畏
外语教育工具性强,技能性强,这样的学科不能没有思想。陆谷孙强调,学生不能只做学舌的鹦鹉,而应做有思想的雄鹰。他说:“现在的外语教育缺乏人文主义的思想和修养,学生只盯着几千元的工资。在前不久的毕业典礼上,学生说我是他们最崇拜的老师。我说有什么好崇拜的,四年级学生逃课缺课成风。你们学了三年英语,出去就马上想要兑换成现金,要拿4000元、5000元的月薪,真不知你们底气为何这么足?我指出了他们英语上的很多缺点,我觉得他们身上人文主义者的道德激情没有了。”
陆谷孙说,复旦外文学院成立后,他答应做一年的院长。他有一个想法,就是把作品中能看到人文精神的作者一个个请到复旦来作人文讲座,不一定要他们讲英语。学院成立后的第一讲,想请哈佛大学的李欧梵谈“跨文化交际中的若干问题”。希望通过这些讲座让学生继承一点人文主义的衣钵,明白文学不能再这样浮躁;人要有一种对永恒的敬畏,就像康德所说“头上的星空,心中的道德律”;对弱势、弱小要有由衷的爱;对自由要有一种向往;对权力话语要有一种怀疑。
现在有些大学生毕业后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,其实大学生的平民化意识很重要。陆谷孙动情地说,他看了杨绛先生写的《我们仨》后深有感触,一个饱经风霜年逾九十的学者,在女儿与丈夫相继病逝之后,用直白透明的文字写道:“我们是文化人,爱祖国的文化,爱祖国的文字,爱祖国的语言。一句话,我们是倔强的中国老百姓,不愿做外国人。”这种幸福观是何等的平民化。
留住中国文化的精神线索
陆谷孙教授在各种场合都强调,学好汉语是学好英语的基础。虽然旧时国内有过一些人中文基本不会,英文却非常好,这是特殊历史条件下的特殊产物,是教会教学的结果。但是要看到的是,许多著名的学者汉语和英语都是相当出色的,比如林雨堂、钱钟书等,在学英语时要时时把它与汉语进行比较,形成两个“语言频道”,使思维能自由转换才是更高的境界。
陆谷孙的专业是英语,骨子里是完完全全的中国人。他的夫人和女儿都已成为美国公民,但是他却不要那张“绿卡”。他曾在一次讲座中提到:“在学好英语的同时,一定要把汉语作为维系民族精魂的纽带。”他有位学生有次打电话给一家洋行,用中文问对方要经理的电话,对方就是不给;后来用英文问经理的电话,对方很快告诉他了。当这位学生用中文说“谢谢”时,对方听出两次来电是同一人很是恼怒。对此,陆谷孙告诫学生,不要以成为一只只“香蕉”作为自己学英语的目的。
陆谷孙要求学生热爱母语,“留住我们中国文化的精神线索”。因此,他反对现在一些流行歌曲乱用汉语。他说,汉语的美就美在对称,过去学生都要背对子,可现在一些名人出书都不讲究这个了;过去汉语是阴柔的美,现在把汉语弄得张牙舞爪,绝对化了。他找人编汉英词典,把繁体字都包括进去了,就是希望学生能识繁用简。
陆谷孙希望学生能多一点理想主义,少些现实主义;希望学生不要总是指望明天就能把今天学到的知识兑换成金钱。他说,功利的因素也许会推动一个人一段时间,但兴趣才是最好的动力。(何连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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